大浪淘沙，千古风流人物。川渝大地，群星璀璨。其中，以苏轼为代表的“三苏”父子彪炳中国文化史，他们所形成的独特的名人文化体系——三苏文化，已成为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精华和厚植文化自信的宝贵遗产。“三苏”之中，苏轼最为耀眼，这位光照千秋的大文豪，至今仍然带给现代人无尽的滋养、启发和思考。

作为苏轼的“当代知音”，四川作协副主席蒋蓝多年来不断追寻苏轼的人生轨迹。日前，他的新作《苏海鲸波——苏东坡传》由作家出版社推出，通过这部全新传记，蒋蓝试图重构东坡的一生。“他的一生，是在困难中不断追求、进取的一生，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一生，是以独特的思想文学和艺术塑造崇高道德典范的一生，是集中体现了中国人的生存智慧与灿烂人格魅力的一生。”2月27日，蒋蓝接受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专访时说。

“苏海”是文学史经典意象

对于蒋蓝来说，同为四川老乡的苏东坡是从小熟知的大诗人。然而直到青年时代，他都还感觉苏轼、苏东坡“不像是一个人”，“后来逐渐知道多一些了，我才认为，这个人的前半生是苏轼，后半生才是苏东坡。”他认为，“乌台诗案”成就了真正的苏东坡，“经历了从庙堂翰林变为黄州逐臣，从‘致君尧舜’的儒家理想主义者，蜕变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诗人，种种人生波折，让苏轼成为了堪称伟大的苏东坡。”蒋蓝说。

近百年来，为苏东坡写传者不少，林语堂等大家都对东坡的人生有过精彩解读。蒋蓝在《苏海鲸波》中试图另辟蹊径，以独特的叙事手法全新探寻苏东坡的复杂人生历程。“不仅仅梳理了个人经历，更对他在入世、出世与遗世之间的精神路径进行了深入剖析。在灵活的夹叙夹议中拉近了读者与东坡的时空距离。”

苏东坡一生游历甚广，为更好地还原东坡足迹，蒋蓝历时多年走访了10余座与东坡相关的城市，运用纸上文献、出土文物、图像资料及口述传说交织的“四重证据法”，不断求证。书名《苏海鲸波》就来自于这样的探寻中，“明代新会县海滨因东坡贬谪经行得名‘苏海’，到了清代，吴伟业、孔尚任等将‘苏海韩潮’并称，可以说，千百年来，苏东坡为不同时代的人打开了探究多变人生的视野，‘苏海’也就成为了文学史经典意象。”

“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一定会有苏东坡的‘身影’，他的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深刻影响了古往今来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蒋蓝表示，“苏海”生动反映了苏东坡的文化成就如同大海一样浩瀚，对苏东坡的研究和关注，落脚点不仅仅在于关注一个古代文人，更在于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致敬和聚焦。

鲜花与荆棘装点“苏东坡之路”

“正因拥有了浩瀚大海，东坡才可能‘一蓑烟雨任平生’。他向往的自在生命与天地大美，才成为大海卷起的无尽之浪。”在多年研读苏东坡的过程中，蒋蓝从诸多典籍中汲取养分，他希望将东坡的思想、心灵方面的吉光片羽化作一朵朵“苏海浪花”，从而让更多读者能感悟到“苏东坡那种于万般磨砺而不悔、于茶尖摘风、于竹枝采雪、于雪刃劈柴、于水中取暖、于历史的天头地脚，重新发现爱的锐利之光。”

以词条式写作探寻“苏东坡之路”是蒋蓝的一大创新，他选择向福楼拜《庸见词典》、米沃什《米沃什词典》等词条式写作的经典之作致敬，以百余个词条去实现对苏东坡重大地缘、人生事件、性格嬗变、写作突变的描摹。 在他看来，这种对苏东坡另辟蹊径的个人化解读更是一部体现自由的东坡风神的精神史，展示了对苏东坡的惯常叙事的超越，也开门见山地彰显了作为百科全书式人物，“苏东坡之路”的来路与去向。

何谓“苏东坡之路”？这是蒋蓝多年来时常思考的问题。他认为，“苏东坡之路”是鲜花与荆棘丛生、荣耀与失落并存、才气与胆气共酿而成，是东坡从官场事务里提纯有益的救世思想，从世俗生活中淬就生活真味，从历史的积淀中托举映照未来的灵智水光而成就的，东坡经历了入世、出世、遗世之间的悲叹、犹疑和游走, 在下降升腾与百折千回的过程里成就了俯身民众、扎根大地的秉性，也留下了曲折艰险的人生路标。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尽管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现实与畸变彼此互嵌，但都被东坡演绎得理所当然、浑然天成，当怀才不遇、报国无门时，有的人选择沉沦，有的人选择归隐，有的人郁郁终生，这些做法固然令人钦佩, 但毫无疑问，苏东坡的人生态度更值得后世欣赏和敬仰。”蒋蓝说。

重庆曾见证苏东坡的诗情

纵观苏东坡65岁的人生，约有10年半在湖北黄州、广东惠州、海南儋州度过。事实上，在依靠舟船、脚力的古代，苏东坡总共辗转过约90座城市，蒋蓝说，“在这些令人惊叹的漫漫历程中，重庆也曾见证东坡的诗情。”

嘉祐四年（1059年）秋天，在眉州为母亲守丧期满，24岁的苏轼赴汴京上任。蒋蓝介绍，这趟旅程“三苏”父子同行，“这是他们三人第二次出川，选择长江水路携家眷入京：过重庆、入鬼城、登白帝城、闯夔门、穿三峡、再越江陵走旱路北上。每行一处，父子三人必令船工泊岸，尽兴游览；回到船中，少不得吟咏唱和，然后笔录。至江陵弃舟登岸时，已汇集了一百多首，这便是著名的《南行集》，苏轼还为这集子作序。”

此时的苏轼正准备施展兼济天下的一腔抱负，诗作中充满豪放洒脱的气魄。途径丰都时，他们登临平都山山巅，俯瞰万里长江浩浩汤汤的阔达气象，苏轼心境大好，写下名作《题平都山》，其中名句“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尤见豪情，而“平都天下古名山”一句，更让人们从此改称平都山为“名山”，沿用至今。紧邻平都山的双桂山，则因苏轼一首《仙都山鹿》而得名“鹿鸣山”。船过万州木枥山，苏轼与父亲以《过木枥观》同题赋诗，留下“洞府烟霞远，人间爪发枯”的浩然慨叹……

“面对复杂的环境，东坡身上体现出了坚韧而超然的人格力量。”蒋蓝说，人们对于苏东坡的最大敬意，或许在于不放过他经历的特殊性，从中寻找出人生机变的最大公约数，使之成为规律的镜像之物。而人们对苏东坡的最大敬重，就是将他放之于现实，他仍可以借助于历史的光照而昭示未来。

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 赵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