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被岁月尘封的抗战记忆，一部失而复得的彩色史诗。近日，纪录片《〈苦干〉归来》在第十二届重庆青年电影展精彩展映。该片以首部获得奥斯卡纪录片特别奖的中国题材作品《苦干——中国不可战胜的秘密》（以下简称《苦干》）为核心线索，真实还原了这部传奇影片从遗失到寻回、从残破到修复的全过程。

展映现场，《〈苦干〉归来》导演汤健萍现场分享创作历程，深度解读影像背后承载的抗战记忆与民族精神，让在场观众沉浸式感受跨越80多年的光影力量。

十年结缘

一场跨越时空的文化拯救

汤健萍与《苦干》的结缘，长达10年，创作过程中更是充满了诸多“没有想到”。她表示，这部拍摄于1939年的纪录片，不仅关联着抗战历史，更在全球电影史上占据独特地位，“它是首部获得奥斯卡奖的中国题材作品，却曾长期散落各地、鲜为人知，而这场修复行动最终演变为一场意义非凡的文化拯救。”

《苦干》的拍摄者斯科特本是一名记者，这是他首次涉足电影创作，却凭借对中国人民的深切同情与理解，拍出了一部与众不同的抗战纪实片。在斯科特的镜头下，中国人满是昂扬向上、乐观坚韧的模样。更难得的是，他还记录了打网球、做实验的进步女性形象，在80多年前的时代背景下尤为珍贵。“这部影片也创造了中国抗战影像史的多个‘之最’，它不仅是首部彩色中国抗战纪实片、首部记录滇缅公路的纪实电影、首部拍摄敌后游击队的作品、首次将大熊猫搬上银幕的电影，更是完整记录重庆大轰炸的彩色动态影像。”汤健萍感慨地说。

而这样一部有着重要意义的电影，在修复上的难度远超预期。汤健萍介绍，原片画面模糊、损坏、褪色严重，团队前后修复了13万帧画面，每一帧都凝聚着心血。“令人振奋的是，修复过程中发现了一段20分钟的彩色影像，完整记录了重庆大轰炸的全过程，这是目前已知唯一记录城市空袭全过程的彩色影像，具有不可估量的史料价值。”汤健萍透露，《苦干》的不同片段曾散落在各地，在美国国家档案馆收藏有30分钟片段，但仅几分钟可观看；部分片段被转成数字家用录像带，画质极差。此次修复不仅让影片重获新生，更让诸多此前未公开的内容得以面世。

值得一提的是，《苦干》拍摄于1939年，与全球电影史上首部里程碑式工业彩色电影《绿野仙踪》处于同一时期。汤健萍认为它理应被视为第一部中国题材的彩色电影。

四维叙事

打捞个体记忆、彰显历史重量

“纪录片的价值，在于留存历史，让后代通过影像挖掘、铭记过往。”汤健萍表示，《〈苦干〉归来》并非简单的影片修复记录，而是通过4条叙事线索，构建起一部立体丰满的抗战史诗，让观众得以触摸真实可感的历史温度。

第一条线索聚焦中国人民的抗争史。拍摄团队发掘了大量鲜为人知的个体故事。比如，为影片捐助的李灵爱家族，其背后是海内外华人支援抗战的有力证据；100多岁的麦克马伦老人，作为全球仅存的两位飞虎队健在成员之一，还原了中美并肩作战的岁月；重庆大轰炸幸存者陈芳老婆婆的口述，让书本上的历史名词变得鲜活可感。这些个体故事拼凑出全民抗战的生动图景，也让观众对重庆大轰炸有了直观深刻的认知。

第二条线索呈现今昔巨变的对比。团队刻意寻访斯科特当年的拍摄角度，记录下跨越八十载的城市变迁。“《苦干》中有一句解说词，是斯科特拍摄两个银行镜头时所说‘可能等我下次再来，这些建筑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但神奇的是，片中斯科特拍摄的两栋银行建筑至今完好，当年罗汉寺旁的消防队位置未变，曾作为生命庇护所的防空洞如今变身画廊，老式轮渡与现代轮渡形成鲜明对照。”汤健萍说，这些真实可感的对照，无声展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辉煌成就，无需刻意说教便极具打动人心的力量。

第三条线索回望中美并肩作战的历史，第四条线索则是西方视角的抗战记录。汤健萍解释，在国际传播中，西方视角能让国际社会更加认识到中国的重大贡献。片中还引用了“纪录片之父”格里尔逊的录音，在这段长时间寻访才获得的珍贵资料中，格里尔逊称“中国正以其坚定不屈、持久抗争的勇气，成为我们这场战争所趋向的精神象征”，录音资料印证了中国抗战的世界意义。

“苦干”归来

新电影正在筹划中

“片子名为‘归来’，蕴含多重含义，不仅是影片本身被拯救归来、回到奥斯卡、被国人熟知，更象征着精神的归来、正义的归来。”汤健萍强调，修复《苦干》、推动其“归来”，核心是为中国抗战作为世界反法西斯东方主战场地位提供有力史实支撑。

“牛津大学历史学家拉纳·米特在《中国，被遗忘的盟友》一书中指出，中国抗战历史在世界反法西斯史中曾长期处于边缘地位。但事实上中国是最早开始抗击法西斯、最后结束战争的国家，付出巨大代价。”汤健萍表示，这也让拍摄团队更加坚定了通过影像力量打捞历史的决心。

今年6月，高清修复版《苦干》在洛杉矶奥斯卡电影博物馆全球首映。汤健萍表示，选择该博物馆作为传播平台是刻意为之，“奥斯卡是国际社会广泛认可的文化叙事平台，团队以‘电影遗产’定位《苦干》，并将其作为文化礼品捐赠，实现了有效的文化交流。”

值得一提的是，《苦干》的传奇仍在继续。从1939年《苦干》开拍，到如今《〈苦干〉归来》展映，再到未来新电影的规划，这场跨越80多年的光影接力从未停歇。汤健萍透露，团队已经与多位纪录片、电影导演交流，《里斯本丸沉没》导演方励已经决定续拍相关电影，主题围绕“复兴”展开。

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 周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