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穿着上属于“马虎派”，不喜欢正装。诗人叶延滨是我的老朋友，第四届华文诗学名家国际论坛闭幕后，他提意见了：“这么庄重的国际会议，你这个论坛主席怎么在开幕式上穿一件老棉袄呀！”其实，我闹的这类事儿不少呢。学校每年举行授位仪式后，校学位委员会成员都要和授位后的全体博士生合影。有一年，天气太热，我穿着授位袍，里面就没有穿长裤。我是学位委员会副主席，坐在前排中间。照片出来，我不经意伸出的两条腿，光生生地露在长袍下面，犹如穿的裙子。西南大学党委书记也是副主席，笑着叹气道：“一张纪念照就这样被吕老师破坏了呀！”

有一年，我应邀去澳门大学讲学。之前，考虑到讲演前有一场颁奖式，心中没底，又不情愿穿得太正规，就给澳大中文系主任朱寿桐教授私下发去短信，问他，随便穿件衣服不会碍事吧。他赶紧回信提醒我：“吕老师，这种场合，澳门大学的人都着正装，这是习惯，请您千万注意。”

衣服其实在不断演变。新石器时代，祖先发明了纺织技术，于是，从旧石器时代兽皮制作的简单服饰，变成了用人工织造的布帛做成的衣服。起先是披风式服装，后来就越来越多样了。甲骨文中的“衣”字看起来就像一件衣服，说明商代的服饰已经趋于成熟。后来，随着社会生活的丰富，衣服又分成常服和“法服”，也就是便装与正装。古代的“法服”由冠、衣、裳组成。到了现代，正装并不止一种，民国时期，男士的正装有三种：长袍加马褂，中山装，西装。北京大学历来以文化包容名世，那里的教师就是三种衣服混杂。到了现在，男士的正装在多数场合都是黑色西服、白衬衣、领带这样的三件套组成的西装。当然，脚下还得有黑色的皮鞋。女士正装则上身是女款西服，下面一定是裙子，再配上高跟鞋。

我最近参加诗词朗诵会的装扮

说到古人的衣服，有一个问题曾经长期使我不解：古人都是从袖子里拿出银钱、物件来。古装是宽袍长袖，那搁在袖子里的东西为什么不掉出来呢。于是去查资料，原来，古人外衣里面有内衣，内衣的袖子内侧缝制得有口袋，携带的银钱、物件就是搁在这里的。成语“两袖清风”，就是指内衣口袋里没有东西。成语“捉襟见肘”，就是穷人没有钱做内衣，他的外衣是直接穿在身上的。

各个国家的穿着习惯并不一样。1990年代我去莫斯科大学访学，学校派车到机场接我。一个穿夹克的小伙子到出口处带我上车。车旁站着一个西服革履的白发绅士，我以为这是接我的教授，忙上前握手，结果他是司机，那个小伙子才是学校外事局的。日本人喜欢正装，就是的士司机也是西服笔挺笔挺的。而美国人刚刚相反，老美穿着非常随便，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完全不在乎此事，自己舒服就行。美国女性，不管是太太还是小姐，在大街上走热了，就脱下上衣，栓在腰间。到街上去打望，到处都是这样的情景。

衣服反映了人类文明的进程。《说文解字》解释“衣”字说：“衣者，人所倚，以蔽体者也。”有蔽体之物，展现了人类的荣辱观。知耻是文明意识的苏醒，唯知耻，方自尊。《礼记·中庸》说：“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我以为，这话是具有现代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