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曾讲过一个关于“偷书”的故事。年轻时，他曾从图书馆借到一本德国小说，看完却舍不得归还，于是谎称书丢了，硬是付了3倍的罚款，得以将书留在身边。

这本书，就是德国作家西格弗里德·伦茨的《德语课》（又译《语文课》）。近日，新经典文化推出《语文课》新译本。“伦茨先生于2014年10月逝世，他的作品曾深刻影响余华、莫言等中国作家。新译本的推出是对这位德语文学大师的纪念。”该书责编陈方骐告诉记者。

作为享誉世界的德国文学巨匠，伦茨与海因里希·伯尔、君特·格拉斯两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齐名，被公认为“德国当代文学三巨头”。他曾多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其中，1968年创作的《语文课》影响尤为深远，不但是德国中学生指定读物，还被译成了近40种语言，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不朽经典。

《语文课》的故事从语文课上一篇命题作文讲起，一个名叫西吉的少年正在完成他的惩罚性作文《尽职的快乐》。随着他越写越长的作文，读者被带入不堪回首的战争岁月，逐渐触达少年脆弱的内心和痛苦的根源。

“这个故事取材于德国著名画家埃米尔·汉森在纳粹统治时期被禁止作画这一真实事件。《语文课》最早以《德语课》为译名进入中国时是在20世纪80年代，也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黄金年代，伦茨的讲述平静而克制，引发了读者对尽职的反思。”陈方骐表示，众所周知，德国人以讲究规则闻名，《语文课》却通过荒诞的悲剧让读者看到了尽职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服从上级和尽职尽责是美德，但不管是非善恶的服从只会导致罪恶。”

事实上，主人公“西吉”的名字正是作家伦茨的名字“西格弗里德”的昵称。出生于1927年的伦茨，曾亲历第二次世界大战。和纳粹德国的无数青年一样，他在国家机器的驱使鼓动下应征入伍，也很快看透了战争背后的残酷与虚无。他决定不服从，从服役的军舰上逃离，以决绝姿态告别战争，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余华是《语文课》中文版的第一批读者，他曾回忆，自己是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时，在图书馆与这本书相遇。“我第一次读到伦茨的小说是《面包与运动》，第二次就是这部《德语课》。”小说独到的少年视角令余华深感震动，“我记得当时这部书震撼了我，在一个孩子天真的叙述里，我的阅读却在经历着惊心动魄。”

他回忆，当时国内出版业还不成熟，不少外国文学图书都只有一版，没买到可能就永远没有了，于是他决定将书留下，“我一直没有将它还给学校图书馆，我知道如果我归还，可能会永远失去它。”毕业时，余华谎称书已丢失，选择支付3倍罚款，将它带回了浙江，“后来我定居北京时，又把它带到了北京。”

伦茨也是莫言最推崇的作家之一。莫言曾对另一位德国著名作家马丁·瓦尔泽谈起，《语文课》极大地影响了自己。“当个人经验和社会历史生活产生一定程度的重合时，我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西格弗里德·伦茨的《语文课》。”他认为，《语文课》带来的启发有着更广泛的覆盖面，与现实生活息息相关。

“在伦茨看来，写作是一个持续而长久的反思过程，也是对自我的拷问。”陈方骐介绍，由于他的作品对二战进行了深刻反思，对人性透彻剖析，被誉为“德意志的良心”，“而《语文课》更重要的价值或许在于，它不断提醒我们独立思考的重要性，向我们呈现‘命题作文’之外教育的真正模样，以及人生的更多可能性。读者们会发现，书中的西吉当然就是曾经的伦茨，也当然就是每一个经历过成长的犹疑、最终成为自己的我和你。”

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 赵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