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金观涛与华国凡两位学者合著的《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正式出版，迅速在读书界掀起波澜。以此为先声，“三论热（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引发广泛讨论，吸引了广大读者围绕控制论和科学方法论进行纵深思考。

2025年春天，广东人民出版社推出全新修订的《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让这部科技与人文领域的经典之作重回大众视野，好评如潮，上市3个月销量已突破5万册。第33届书博会期间，该书也是广东展区一大亮点。40多年过去，在如今的AI时代，这部著作价值何在？为何还能得到读者认可？8月5日，该书责编之一陈畅涌接受了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采访。

在科学与哲学的交汇处激荡思想

作为一部深刻探讨控制论和科学方法论在现代社会的应用的普及类读物，《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既是一代读书人理解系统思维的启蒙之作，也是一部在思想界和出版界创造了奇迹的经典之作。金观涛与华国凡的合作跨越了单一学科界限，将控制论与系统论、信息论等多学科知识紧密结合，以通俗的语言，成功地将控制论思想引入了科学方法论领域。他们在科学与哲学的交汇处，激荡起一种能够穿透学科壁垒的思想力量，试图为复杂问题提供某种简洁而深刻的解答。

书中，金观涛和华国凡从一次偶然的科学实验谈起：一位化学教授在合成“的确良”时遇到瓶颈，两位作者就此从控制论的视角指出，问题的关键并非化学知识不足，而是缺乏有效的信息反馈机制。这一案例生动展现了控制论的核心思想——系统需要通过信息的获取与反馈实现自我调节。在作者看来，控制论并非高不可攀的数学工具，而是一种可以通俗化理解的思维模式。例如，他们用“突变理论”讨论系统的稳定性问题，并指出这种思想早在古代哲学中就有萌芽。这种将现代科学与传统智慧结合的尝试，不仅拓宽了方法论的应用场景，也展现了科学思维的包容性。

“最早在20世纪70年代末，该书书稿就以手抄本和油印本的形式流传开来，受到了从知识分子群体到普通读者的喜爱。1983年，该书在内地首次出版，一时间‘洛阳纸贵’。到我们这个版本推出前，这本书仅在2005年再版过一次。因此，大致来看每隔20年该书都有一次修订再版，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它与时代保持了共振。”陈畅涌说。

在参与新版的责编工作中，陈畅涌与该书作者之一，现任中国美术学院南山讲座教授、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高级名誉研究员的金观涛进行过多次交流。她介绍：“这是金老师在学术生涯早期出版的作品，从书中能很深刻地感受到他们那个时代的学者对新思想的追求、对创造的渴望。如何界定一个原创性的想法？金老师强调，当我们产生一个想法时，要将自己的观点放到历史中去，与前人的说法做对比。只有这样，才能产生真正有意义的且有时代价值的原创性思想。”

为人工智能技术带来前瞻性思考

问世40余年来，《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得到无数读者喜爱，其深刻影响延续至今。记者在豆瓣上看到，该书2005年版评分为9.1分，2025年版问世仅3个多月，就已经拿到了8.7的高分。“神书重出江湖”，一条高赞评论这样写道。

“这个全新版本在人工智能时代再次出发，从控制论的基本概念到复杂系统的演化，试图为读者提供一套全新的方法论工具，从而在面对复杂问题时找到解决之道。”陈畅涌表示，40多年前，《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首次问世时，计算机技术还在初级阶段，人工智能尚未兴起，但书中探讨了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等基础原理，这些原理正是今天人工智能技术的核心基石，“我想，这体现了两位作者思想的深刻性和前瞻性。同时，从新版问世3个月来的读者反映和市场数据来看，这本书中蕴含的思想不但依然有着持久的生命力，而且对于处在AI时代的当今社会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事实上，金观涛本人在谈到新版时也曾直言，在这样一个人工智能时代，《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的再版或许有其特殊的意义。他认为，人工智能的研究包含两个层次的内容：一是技术和工程层次的，二是哲学和思想层次的。今天对人工智能的讨论，主要将注意力集中在改进技术和社会应用层面，忽略了它从控制论转化过来的历史。至于哲学认识论层面的反思则更匮乏了。因此，《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试图以通俗易懂的方式介绍控制论，从而理解人工智能背后的科学原理，进而落脚于控制论背后的哲学认识论。总而言之，这本书可以被视为在讨论一种人工智能时代的思想方法。

这种思想方法有助于应对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今天面临的许多新问题、新挑战。比如，结构稳定性与稳定性的关系问题。控制论高度强调稳定性，但是从来不考虑结构稳定性。随着大语言模型参数的不断增加，人工智能必然面临结构稳定性的问题，从而为人工智能系统带来潜在风险。“我们相信《控制论与科学方法论》不仅是一部学术著作，更是一部有智慧的哲学经典。它能让今天的读者在人工智能的狂欢中保持清醒，让我们明白，技术的发展不能脱离人类的价值观和社会的现实需求。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我们需要更多的清醒剂，来帮助我们看清前行的方向。”陈畅涌说。

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 赵欣 实习生 刘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