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家】刘清泉:永远的菜园,永远的母亲
2019-10-11
正月初八,是母亲去世二十周年的祭日。
这一天,我呆坐在家里。窗外有啸叫的爆竹声,还有依旧密集的喧闹。我尽量缩小身形,把自己蜷成一团,甚至把脑袋夹在双腿之间,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拒绝这喧嚣对我耳膜的压迫,二是让想念更加直接地折磨我。我呆坐着,时间把我陪得很累。我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因为语言就像风,只要一张嘴,它就再不会跟心呆在一起了,而文字则更像骗子,我们看到的最精美的句子,也不过是内心通过公开的渠道排泄出来的剩物,它不可能像内心那般干净和完整。我愿意更多地把信任交给自己的手,在这一点上,我和我的母亲极其相似。
正月初八,是我母亲去世二十周年的祭日。
二十年前的这一天,我的母亲躺在我哥哥的拖拉机上,奄奄一息的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再住医院了,她说她要回去,菜园子还等着她去浇水哩——她用干枯得只剩下一层皮跟骨头粘连着的手固执地指着老家的方向。我的母亲和我和我的哥哥一起回家,拖拉机在坎坎坷坷的土路上哭喊着走,而北风依然肆虐着,把我和哥哥的悲伤左左右右地撕扯,扯得心如刀绞。车厢里是厚厚的沙,沙上面垫着稻草和麦秸,我的母亲就躺在稻草、麦秸和沙上面——这是作为农民的母亲最为庄重的回家仪仗。而回家的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漫长,十里路程,我们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母亲一直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我说她要给菜园子浇水,一遍又一遍,这一路上她吐出的话语比她平时一年的还多。
沉默寡言的母亲,在最后的时刻里让我明白了沉默里最深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