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家】汪应钦:远去的庄稼·包谷(三)

2019-08-16 14:00:00 听新闻

九月,包谷须彻底打蔫了。猴急猴急的孩子,开始偷掰棒子,吃烧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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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谷

间作,不是间歇性发作,也不是偶尔“作”一下。

那是农人集约使用土地的经典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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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四行小麦,种一行包谷。小麦先收,空出的位置又栽种红苕。

包谷在许多时候不能叫玉米,比如,村人未婚先孕,会被嘲笑“点早包谷”;乡下有句名言“吃包谷,开黄腔”。

包谷的成长,蕴藏着人生智慧。小麦成熟之前,包谷苗深藏于地垄深处,风雨自有个高的遮挡,自己尽可韬光养晦,潜伏爪牙。一俟麦收,苍茫大地,全归自己,于是尽情生长,放手发展,要不了几个初一十五,便蹿出一人多高。这时,红苕藤匍匐在自己脚下,谦恭得像个臣民。

七八月间,是包谷的青春季节。放眼望去,密密匝匝,蓊蓊郁郁,漫山遍野,已扎起巨大的青纱帐。青纱帐内,包谷与包谷,相互撩拨,那些含苞欲放的恋爱,那些缠绵悱恻的恋爱,那些欲说还休的恋爱,像剧里演的一样,一幕幕开谈。

包谷的花开在顶端。连片的包谷花,仿佛盛开的荷尔蒙,风过花摇,细屑一样的花粉纷纷扬扬飘落。包谷秆的腰间,幼穗刚具雏形,开始“戴帽”,胡须一样的花缨开始呈乳白色,慢慢呈淡黄色,最后成黑红色。调皮的孩子,总爱把花缨分成三绺,辫成麻花辫。若将这样的雏穗和花缨特写下来,恰似一位身材颀长的女子,拖着一条长发及腰的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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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十八变。包谷穗子一天比一天丰满。小时常常好奇,包壳里的包谷籽,究竟是从上长到下,还是从下长到上的?

其实,包谷籽是从棒子中间,向两头生长的,而下部又早于上部。

何以见得?

有位名人“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却独独忌讳“癞”字,甚而忌讳光、亮、灯、烛……

发育不好的包谷棒子,剥开壳就能看到,棒子中间,稀稀拉拉长些籽粒,下部象征性长几颗,上部则是光的。村人不会理睬那位名人的感受,直呼这种包谷为“癞子包谷”。

九月,包谷须彻底打蔫了。猴急猴急的孩子,开始偷掰棒子,吃烧包谷。山村的石磨,吱吱呀呀转起来,桐子树上,不时掉下采摘桐叶的小毛孩,桐叶包谷粑的清香,弥散到整个乡村。

庄稼人靠天吃饭。如果某年夏天雨水特别少或是特别多,包谷的收成就不能做大的指望。村里传说,春天媒婆为小罗介绍了个对象,小罗十分满意。夏天对象再来,小罗高兴得忘乎所以,嫌自家包谷苗稀粒少,呼啦啦掰下一大片嫩包谷磨汤圆。过后老罗老婆一清点,3亩地的包谷已被一扫而光,气得捶胸顿足:“一顿饭吃脱我3亩包谷,如此女子,谁敢要她当儿媳!”于是棒打鸳鸯,儿子从此神经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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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后,包谷壳差不多变黄干透,此时包谷棒子已完全成熟。每当收回棒子,祖祖都问:有红包谷吗?

包谷棒子本该是黄色。偏偏有些少数,长着长着,到收成的时候,是红色,更有极少数,是紫色。祖祖统称红包谷,一一挑拣出来,说是可以药用。

我对包谷羹、包谷粑实在没有好感。乡村两岔穷疙瘩,每天红薯苞谷粑。要想吃顿大米饭,除非生病怀娃娃。小时缺米,包谷吃伤心了。但艺术家喜欢。哪家街檐的横梁上包谷串挂得多,挂得长,会经常招惹胸前挎着相机的人,咔嚓咔嚓一阵猛拍,有时还会带来穿着土蓝花布衣服的美女,倚在包谷串上拍。不久,杂志的封页,就有了那样的照片。

包谷偶尔和乡村大事挂钩。隔房的五爷,大字不识,热心公益,秋天里许多同样大字不识的社员要推举他做生产队副队长。主事的说需要选举,于是在五爷背后放了碗,同意他就往他碗里丢一粒包谷。结果显示同意票过半,顺利当选。

1995年,人在广东,算是从农村跨进了城里,恰好读到路遥《平凡的世界》。读到搬进省委大院的大领导,非要撤去院内花草,而要种上包谷时,哑然失笑。

图片来源: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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